「璄贤」【Say Something】 一发完
2.5刷这篇，忍不住转发。我真的是吹爆老师写的文，很贴，氛围感拉满，剧情也设置合理。而且非常非常细节怪，超级符合我的胃口（不像我看其他网文，看完一段经常会暗自吐槽不合理
随便举一个例子
前文说了ssk给ckh打包年糕带走，后面就写了
“手里的炒年糕早就随着撞击丢在了地上，万幸用了密封的保鲜盒才没有让地板一塌糊涂。”
“被遗忘在地板上的炒年糕最终在地暖的作用下一夜时间就变了质，第二天收拾厨余垃圾时两个人谁也没有数落谁。”
所以真的不怪我第一次看这篇文，前前后后 反反复复看了两个多小时，什么样的文就配什么样的看文速度啊。用狂阿弥的话比喻老师的文，像耐嚼的鱿鱼片。
*2.3w+ 我废话是真的有够多
*ooc ooc ooc 说三遍
成始璄久违地参与了一档情感类节目的录制。这些年来对于情感方面的问题他谈得越来越少，虽然也总是表现出寂寞缺爱的样子，但很少再深入去聊了。因此，虽然只是来做一期飞行嘉宾，节目组也是准备了足够有聊头的话题来招待成始璄。
节目由轻松的闲聊开场。在场的mc和几位嘉宾都是熟悉的老面孔，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既然要打开话匣，自然是先从嘉宾的故事入手。刚好有人近期公布了喜讯，祝福之余，话题也你来我往地传到了成始璄这里。
“始璄哥现在还是单身吗？”
坐在远处的一个后辈提问，大家也都把目光放到了成始璄身上。
“是啊，”成始璄搓了一下手中的台本，“这个年纪也没什么机会认识新的人了，身边也没有合适的…”
“但是怎么看始璄哥都应该是人气很高的那种人吧？”“是啊是啊！”“不相信会真的没有合适的对象…”“明明又会唱歌又会做料理，个子高人又温柔，完全是完美男友的形象吧！”
几个嘉宾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成始璄只是一脸无奈地摇着头笑。直到作为成始璄至亲的mc出来打断，以“始璄就是眼光太高”作为结论结束了这一话题。
成始璄得以从混乱中脱身，嘴上说着“根本不是眼光的问题”表示反驳，但还是略带感激地看了一眼mc，却看到了对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日的主题是“再见的方式”，聊的是有关分手的话题。在节目组做的事前调查中显示，“最令人讨厌的分手方式”在男性和女性调查对象中都居高不下地排在前两位的是“短信分手”和“潜水”，这样的结果引发了现场激烈的争论。大家都认同这两种的确都是令人不快的分手方式，对背后的理由却有不同的理解。
“其实不管是短信还是潜水都是因为愧疚而无法面对吧，只要看着那张脸就说不出那么绝情的话。”
“是吧，毕竟有过非常相爱的时候。”
“但这不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吗？连面都不敢见，就是不想承担做决定的责任。”
“要结束一段关系确实是不容易做的决定。”
“但是连面都不见岂不是给人很草率的感觉？”
“说实话潜水比短信更过分吧，什么消息都没有不是更让人担心吗？不是成年人该做的事呢。”
“好像男生很多都会用这种方法，逼女生先说分手之类的…”
“还不是推卸责任嘛。”
“…”
“…”
成始璄也时不时参与到争论中，一如既往地冷静输出自己的观点。忽然，有人冷不丁地转向成始璄，问了一句。
“始璄xi，说实话你是不是一次都没有先说过‘分手吧’这种话？是吧？”
是相熟的女嘉宾发来的疑问，两人在以往的节目中就有过争锋相对的形象，所以相对尖锐的提问并不让人意外。但是成始璄还是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
“…有过啊，怎么没有过。”
节奏很微妙地被打断，并不算太有说服力的答案也没有再受到攻击。零点一秒的沉默在偌大的演播厅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好在有人及时把话头捡起来。话题的中心很快转到了别处，在重新恢复热闹的空间里，成始璄花了一点功夫才把状态找回来。
节目进行到后半部，聊到分手后多久再开始新的恋情会比较合适。有人说自己可能一两年都走不出来，有人说自己无法忍受半年以上的空窗期，也有人说大概一个月以后就可以有新的恋人了。
“一个月？这么快吗？”
“也是充分有可能的啊，如果刚好遇到合适的人的话。”
“但也有点太短了吧，速食恋爱的话倒能理解，但如果是很真挚地谈过，应该很难在一个月内转换目标？”
“还有第二天就换的呢，那种无缝衔接的。”
“说的是正常分手正常恋爱的啦！一个月会不会太快？”
“不过一个月也有三十天啊？三十天的话好像感觉上会长一点。”
“三十天的话…好像的确能做不少事的样子？”
“诶，三十天能做多少事啊，我们始璄确立关系了五十天才第一次牵到手呢！”
突然被提到的成始璄瞪大了双眼，立刻用台本敲着桌子嚷嚷起来。
“不是啊哥，那是初恋的时候，我当时才高三啊高三！还有为什么突然说我的事啊！”
到底还是没拦住其他人的调侃。
“哈？五十天？始璄哥有过那么纯情的时候吗？”
“但是五十天也太久了吧，好意外…”
“不过高三的话是有可能啦！”
“现在的话五十天应该能做不少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成始璄难得露出无力招架的样子，也实在是懒得争辩，干脆抱着双臂靠在椅背微笑旁观了。脑海中却一闪而过“五十天”这个计数单位，明明早就过了数日子的年纪，却突然敏感地意识到五十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那么五十天前发生了什么呢？
节目持续录制中，成始璄不再分心思考。直到录制结束打板的那一刻，看到写着今日日期的那一栏，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
啊，和曺圭贤失联已经五十天了。
其实并不算“失联”，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当初说了只做普通的前后辈，居然也真的沉得住气不再来新的消息。成始璄回想起那个晚上的记忆，清晰得好像昨天一样，又遥远得几乎抓不住了。
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至少对于成始璄来说，那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晚上。
日常小聚的日子，结束后打发走几个醉鬼，回过头就看见曺圭贤站在水池边哼着歌刷着碗筷。暖暖的厨房灯光打在头顶，成始璄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泛黄的灯光快要把曺圭贤的发丝融化了。过了好一会儿，曺圭贤似乎是感受到目光，往成始璄这边看了一眼，醉得有些迷离的眼睛眨了几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成始璄见状走过去，接过曺圭贤手中的盘子，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曺圭贤已经醉得不轻，但还算是能好好控制自己身体的程度，只是眼中好像含了太多水汽，看向成始璄的时候是比往常更不加掩饰的。成始璄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目光，却越发难以承受了。
“去沙发那歇会儿吧，给你倒了温水，喝一点，”成始璄看着乖乖走向客厅的曺圭贤，冲背影问了一句，“要帮你给经纪人打电话吗？”
脚步忽然停住了，过了两秒，却没有听到回答。成始璄看着曺圭贤拖着脚步慢慢走向沙发坐下，在对方抬起头的瞬间，又立刻扭回头集中在眼前堆积着碗筷的水池了。
成始璄仔仔细细地花了几乎两倍的时间刷完所有的碗筷，收拾干净厨房后出来看到曺圭贤还是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着。杯子里的水喝了大半，嘴唇看起来也是亮晶晶的。成始璄挨着曺圭贤坐下来，对方也还是没太大的反应。其实喝醉到这种程度的曺圭贤看起来乖得不得了，成始璄却有些心乱地无法像以前那样耐心等下去。
“没给经纪人打电话吗？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成始璄看着反应慢吞吞的曺圭贤，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用凉凉的手背贴了贴那张泛着粉色的脸蛋。柔软的手感和略烫的温度让人有些舍不得移开，在成始璄正准备放下手的那一刻，忽然被曺圭贤抓住了。
温热的手掌相贴，成始璄的指节在软嫩的脸颊肉里陷得更深，手背也若即若离地碰到了曺圭贤的嘴唇。鼻息扑在手腕处，几乎有些灼人，成始璄愣了一下就迅速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并不怎么费劲的，喝醉了的曺圭贤也没什么蛮力，只是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抬眼看向成始璄。
“醉得不轻啊。”成始璄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拿起自己的手机准备打电话。刚打开通讯录还没翻两下，手机屏幕上又忽然覆盖上了一只手，把光线彻底挡住了。
成始璄转头看向旁边的曺圭贤，对方并没看过来，只是低着头伸出手搭在了成始璄的手机屏幕上。成始璄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了手机，曺圭贤也跟着把手缩了回去。
“哥对其他后辈，也是这么好的吗？”
没等成始璄开口，倒是曺圭贤先发问了。成始璄有些意外，但还是思考之后点了点头。
“来我这里喝酒，当然要负责好好地把你们送回去，突然说什么这种话…”
“不是这个，”曺圭贤出声打断，又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慢慢继续道，“之前有几次…我是装睡的。”
曺圭贤抬头看向成始璄，胸脯因为呼吸变得起伏。成始璄一时间无法做出回应，曺圭贤便接着说下去。
“其实刚刚还在想今天要不要也装睡一下，反正的确喝了不少，哥应该也不会太怀疑。但是总是这样的话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今天过去了，那明天呢，要和哥像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呢。”
曺圭贤喝醉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急促的尾音沾了点哭腔，成始璄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了。但是找不到什么话好说，成始璄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安慰一样的轻轻叫了曺圭贤的名字。曺圭贤却皱着眉，不再眨眼睛，更细碎的光在眼中闪烁着。
“哥在照顾别的后辈的时候，也会抓着对方的手看他熟睡吗？也会小声地叫对方的名字吗？也会从对方的头发抚摸到嘴唇吗？哥是这样的人吗？”
曺圭贤下定了决心，几乎有些悲壮地一句一句问着。之前看似默契的平衡被打破，曺圭贤近乎残忍地扯掉了两人之间的薄纱，房间里的大象终于不再隐形。
成始璄显然是没有想到，但并非是没有想到曺圭贤会装睡，而是没有想到曺圭贤会这样说出来。下意识想否认，但分明是无济于事的，一时间隐约的恼怒和羞愤占据了大脑，思维被凝固了。成始璄从没有想过主动改变这一切，他以为至少还可以再久一点，甚至就顺其自然地一直这样下去。以至于当变故降临的瞬间，有些慌张地口不择言。
“我是这样的人，那又怎么样呢？这不能代表什么。”
曺圭贤愣了一下，并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但很快的，曺圭贤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
“哥，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我还以为…”曺圭贤没有说下去，摇了摇头，用很低的声音喃喃道，“原来是不代表什么啊。”
其实在话出口的瞬间成始璄就后悔了，却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弥补。但是面对危机时本能驱使着成始璄无论如何都想再说点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只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我对其他后辈，并不是像你这样。”
曺圭贤一下子又笑了，只是眼睛没有弯。他点点头，附和道，“我知道，但这也不代表什么。”
成始璄想反驳，但好像说什么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心跳变得很快，大脑却不配合转动，想说的话到嘴边就变了味，可其实是根本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曺圭贤好像离得越来越远了，成始璄的双手无法动弹，连嗓子都像是粘在了一块，很费力地才打开。
“圭贤呐，”成始璄叫完曺圭贤的名字，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继续道，“不要这样说。”
曺圭贤看着成始璄，对方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醉意也随之散去了。曺圭贤舒了口气，甚至安抚一般拍了两下成始璄的膝盖，在对方有些错愕的眼神中站了起来。
“哥，实在想不到要说什么的话，也不是一定要说的。”
看到曺圭贤转身径直走向门口，成始璄立刻跟着站了起来。他犹豫着想要拉一下曺圭贤的手臂，还是没有上前。曺圭贤却突然转过身来了。
“其实也并不意外，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但在有些方面的确是一厢情愿了。只是我还是想撞一下南墙，虽然是痛的，但好歹有个结果。哥也不用感到抱歉之类的，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可以承担。”
成始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似乎是微笑着的，却笑容飘忽着快要碎掉了的曺圭贤。怎么样才能抓住呢，连眼前那扇厚重的房门也变得无比脆弱起来。
“圭贤呐…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还是没能说下去。曺圭贤好像叹了口气，好像也没有，他只是默默走到了玄关处把自己的鞋子换好，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经纪人已经到了。其实在哥刷碗的时候我就已经联系了经纪人，反正既然决定要说出口，今晚不管怎么样都很难再面对哥。当然现在这种结果才是最容易预料的吧。”
成始璄忽然有些头晕，他晃悠着身子扶了一下沙发，低头回消息的曺圭贤没有看到。再抬起头时，成始璄已经走近了几步，可还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成始璄垂在身侧的手攥了一下拳头，还是干涩地开了口。
“就作为普通的前后辈那样相处，不可以吗？”
是太过分了，成始璄当然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么不可理喻。但如果连这句都不问的话，好像真的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曺圭贤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听到成始璄的话并没有回头，表情也藏在黑暗里。
“如果是哥希望的话，好的。”
房门被打开，曺圭贤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关上房门的瞬间是静悄悄的，遵守礼仪到最后一刻的曺圭贤关门时还不忘压下把手轻轻合上。距离太远根本听不见离去的脚步声，成始璄往门口走了两步，最终踉跄着蹲了下来。
成始璄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晚上最后是怎么度过的了。记忆从曺圭贤离开的那一刻起变得模糊，只剩下零散的碎片。第二天醒来时到底是在床上好好躺着的，只是头痛得厉害，与宿醉又有些不同。摸索着从被窝里抓起手机后没看到有新的消息，把手机扔到一边，脑袋又摔回枕头里了。
那是与曺圭贤失联的第一天。
实际上那不是曺圭贤第一次试探。旁敲侧击了许多次，却每次都能被成始璄用不同的方式化解。也许是真的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才第一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成始璄也并不是完全享受在不清不楚的状态中，只是还没能做好准备。虽然根本不会有完全做好准备的那一天。
后来成始璄生病了一小段时间。那一晚之后头痛了两天，在经纪人的催促下才去了医院，结果却也只是原因不明的低烧。在医生的建议下适当减少了一点工作，调整作息后炎症逐渐消退，身体慢慢回到正常状态。那段时间在节目上偶尔露出疲态，在身边人投来关心的目光时，又很快地掩饰过去了。
但是在真正亲近的人面前是没办法轻易隐藏的。已经好几次的酒桌上都没有曺圭贤出现，虽然知道作为各大电视台宠儿的后辈歌手的确是很忙，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些端倪。在某一次的聚餐结束后，亲近的前辈抓住了准备离席的成始璄，把人拉到安静的角落里。
“最近都没看到圭贤啊。”
太过开门见山，成始璄愣了一下，表面上却显得波澜不惊。
“他最近很忙嘛。”
很合理的原因，但也实在是蹩脚的借口。
“诶，他哪有不忙的时候。说吧，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出事，说得这么吓人。就是太忙了没怎么联系，哥想见的话自己联系他不就好了。”
“我干嘛要见他？”前辈瞪了成始璄一眼，“实话跟你说吧，我昨天才见过，在另一个局上。”
成始璄眼神晃动了一下，细微的变化没能瞒过眼前经验丰富的前辈，还没来得及张口转移话题又被进一步逼问。
“是有什么事吧，你俩。”
“…哪有什么事。”
前辈叹了口气，大力拍了一下成始璄的胳膊。高大的后辈此刻像渺小了几圈，晃了几下才站稳。
“依我看百分之百是你的问题，始璄啊，别太过分了。”
成始璄一时语塞，反驳的话也显得无力起来。
“不是，哪有什么过分的…我对他不是一直很好吗。”
“就是太好了，”前辈的语气重了些，“好到外人都看得出来，你还要他陪你一直装傻。不是太过分了吗？”
成始璄没料到前辈会突然这么说，内心有些混乱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圭贤可比你小了将近十岁，正是大好的年纪呢。”
成始璄露出有些不解的神情，看着面前语重心长的前辈。前辈却忽然似笑非笑地撇了一下嘴角。
“成始璄也会有后悔的那一天吗？”
前辈留下问句之后看了一眼成始璄就离开了。成始璄独自在角落站了很久，直到在场的人几乎全部走光了，才在经纪人着急寻人的电话中慌忙离场。
距离那一次也已经过了十几天了。直到今天来录制这档情感类节目，中间也没有再联系过一次曺圭贤。既然已经说好了做普通的前后辈，那么即使一两个月不联络也是很正常的事吧。成始璄录制结束后回到待机室里，看着面前静悄悄的手机，默默地想。
“始璄哥，节目组说没什么问题可以走了，直接送哥回家吗？”
成始璄对刚进门的经纪人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
“我先去跟pd打个招呼，今天来得有点迟，录制前都还没问过好，也都好久不见了。”
却看到经纪人一下子僵在了门口，有些面露难色。成始璄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刚从pd那边过来…”
直到成始璄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眼神，经纪人才继续说下去。
“…好像是看到，圭贤也在那边。”
成始璄皱了下眉，还没等他开口，经纪人又接着说。
“隐约听到是在聊新开的节目，等下估计是事前会议…”
“他在，我为什么不能去？”
成始璄打断了经纪人的话，在对方愣神时已经走向了门口。经纪人自觉说错话，往旁边让了让。
“是哈，也没什么不行的…”经纪人小声说着，低头走向了一边。却看到成始璄的脚步又在门边停下了。
“算了，别去打扰他们了。直接走吧。”
经纪人抬起头，只看到成始璄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经纪人抓起成始璄落下的包紧赶慢赶着，还是忍不住在背后小声抱怨道“又不是分手了，怎么像躲前任一样”，结果被突然回头的成始璄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对方应该是没听见，经纪人还是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成始璄看着跟上来的经纪人，似乎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倒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是什么节目，你听到了吗？”
“啊？”经纪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意识到，“哦哦，是圭贤那个…”一说出口又自觉声音太大，迅速降低了音量，结果还是看到了自家艺人有些无语的眼神。
“嗯，什么节目。”
虽然跟了成始璄多年，经纪人还是惊讶于成始璄此刻的脸不红心不跳。他歪着头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有些遗憾道，“没听清啊…要不我帮哥打听一下？”
成始璄眯了下眼睛，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立刻转身继续往前走了。经纪人还在疑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又在前方传来的催促声中赶紧跟进了电梯。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成始璄在家里独自解决完晚餐后久违地打开了电视，偶尔也会需要一些喧闹填补太过寂静的夜。然而打开电视就看到了曺圭贤的脸，虽然也并不完全意外。只是在换了几个台后又在不同的频道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成始璄也要对曺圭贤的事业心甘拜下风。
好像再换台就显得太刻意，成始璄并不认为有什么必要一定要避开那张脸，于是就这么看了下去。是一档旅行节目，刚好这期轮到曺圭贤做导游。热爱解说的曺导游一路上喋喋不休，成始璄忽然意识到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听曺圭贤说这么多的话是什么时候了。明知道是节目剪辑的效果，但在看到曺圭贤被众人刁难时成始璄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烦，更碍眼的是粉红的花字和暧昧的bgm营造出的loveline。屏幕上的曺圭贤笑得的确很开心，成始璄捏了捏手中的遥控器，在众人起哄的画面里啪的一下把电视机关掉了。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心气不顺的成始璄拿起手机，给经纪人一顿消息轰炸后才舒坦了不少。他抬起头看到漆黑的电视机画面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忽然想起那晚在这个沙发上发生的对话。内心升起一股烦躁，没办法再这样保持清醒下去了。
厨房的灯闪了几下亮起，成始璄走向酒柜挑了一支剩下半瓶的红酒，又从冰箱里随便拿了块芝士切出几片。最后一滴暗红的酒液滑进喉咙的时候也无法凭着良心说是真的醉了，只是有借口从变得沉重和燥热的身体里酿出几滴酸涩的眼泪。
后来的两个星期，成始璄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
曺圭贤的新节目没怎么费心打听，因为刚好节目组也抛来了橄榄枝。是一档邀请不同的音乐人现场合作完成表演的节目，曺圭贤是固定主mc。前几期的嘉宾已经定好名单，节目组试探着对成始璄发出邀请，没想到很快就应答了，甚至要求尽快能够录制。只是已经定好的日程无法随意更改，节目组尽力为成始璄往前排了时间，也还是要等到两个星期之后。成始璄无法再提出更无理的要求，只能等待着。
日常的工作仍在进行，油管频道也在持续更新，其实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但好像还是不够忙。不知道为什么，从别人口中听到几次曺圭贤的名字后，内心的杂念忽然像野草一般肆意生长起来了。如果一定要见一面才能够解答，成始璄希望能够以曺圭贤无法拒绝的理由。所以他仍然选择等待，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名的不安逐渐变得无法忽视起来。
已经两个月有余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可以发生太多转变，更何况是身处光怪陆离的演艺圈。成始璄无法向身边人张口提及曺圭贤的名字，放送节目上谈笑自如的曺圭贤又显得更加遥远。只能从社交网络上窥探到曺圭贤的近况，像隔着屏幕的粉丝，猜测那张微笑着打招呼的脸背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像又瘦了，但结实了很多，和两个月之前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人了。成始璄对曺圭贤的变化感到心慌，明明是在变好，却越来越陌生了。成始璄以为这样的忐忑在见到曺圭贤的时候就会消解，却没想到在见面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曺圭贤敲开待机室的门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想必是已经从节目组那里收到了嘉宾名单。倒是成始璄没有想到在录制前曺圭贤会亲自一个一个来打招呼，虽然他本就是周到妥帖的人。避而不见反而显得更加奇怪吧，成始璄接过曺圭贤递来的暖茶，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曺圭贤就已经再次消失在这个空间里了。
一切来得太快，成始璄只是在机械地回应着曺圭贤的问好，还没把那双带着笑的眼睛看清楚，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开。曺圭贤的一举一动都太过自然，成始璄找不出破绽，更找不到能多留对方一秒的理由。
温热的茶水在手中慢慢冷却了，成始璄许久之后才想起来送到嘴边，入口也只剩苦涩。心跳不合时宜地乱了几拍，短暂的照面没能平息内心的起伏，只平白增添了捉摸不定的心绪。粉饰太平的手段曺圭贤比想象中更加得心应手，又或者蠢蠢欲动的只有成始璄，对方只是诚恳地守住了前后辈的线而已。
到底是足够有经验的放送人，正式录制时反而显得更加自在。聚光灯镜头下真假难辨，有些玩笑自然而然地从嘴边脱口而出，对方也都恰到好处地接受了。成始璄在录制间隙时多看了几眼在台侧补妆的曺圭贤，恍惚间以为是回到了两个多月以前，又一瞬间觉得是倒回到十年前了。
十年前尚还有越走越近的余地，十年后却是进无可进又退不能退了。成始璄已经记不起曺圭贤是如何一步步靠近他，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纵容时，早就远超了所谓的前后辈的界限。心意先于行动滋长，却又总是在行为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成始璄自认已不再拥有足够试错的成本，便不愿跨出关键的一步。但规则并不是依成始璄而定的。
陷入被动只会进入难以挽回的境地，他误以为自己是关系的主导，却忘了只有主动的人才有决定权。
曺圭贤今天穿了橘粉色的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偶尔视线交汇的时候也没有立刻避开，而是停留一秒，再自然而然滑向别处。隔出了一段距离，成始璄才察觉到落在那抹亮色身上的视线不止来自于一处。无论在哪里都是备受关注的漂亮孩子，只是以前那双含情的眼睛只看往一个方向而已。
节目录制逐渐接近尾声，在场的嘉宾和观众都多多少少有些疲惫了。曺圭贤适时担当起调节气氛的角色，几句话就把全场逗笑，成始璄也在笑声和欢呼中看向处于焦点中心的曺圭贤。对方的视淡淡扫过，笑意还未散尽，口中又立刻接上下一环节的台本了。
因为理所当然的专业模样而感到不快，成始璄无法对自己没来由的情绪归因，难以判断并不寻常的心跳是来自恼火还是紧张。但似乎哪一种原因都没有足够的立场，成始璄已经看不清自己在曺圭贤眼中的位置，他迫切地想要用更具体的方式来确认。
只是忽然担心，曺圭贤已经不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录制结束之后成始璄远远看着曺圭贤走向了待机室的方向，然而很快又被上前问候的后辈们包围住，让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了。终于得以脱身，成始璄绕了几个弯来到曺圭贤的待机室，犹豫了一下才敲响房门。
曺圭贤正坐在化妆台前卸妆，失去了粉底液的遮盖后露出了些许疲态，眼下的那颗小痣又变得清晰了起来。成始璄和镜中的曺圭贤对视，对方似乎并不着急，只用化妆棉一遍一遍擦拭着红润的嘴唇。直到唇膏也均匀地涂好，曺圭贤才转过身看向成始璄。
“前辈nim，怎么不说话？”
成始璄不知道自己具体是怎样的表情，只觉得指尖都有些麻木了，又庆幸镜片的遮挡可能让目光收敛几分。他无法解释说明长久的沉默只为了能逗留更久，想念的份量是要在真正见面之后才慢慢感受到的。
“想问问你，等下有没有空？和pd他们很久没聚过了，想说今晚刚好…”
曺圭贤很快地点头，“录制前就已经跟作家说好了，虽然我明天还有工作，但小聚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成始璄有些意外曺圭贤会这么轻易答应，想尽量显得波澜不惊，却并非本意地让表情变得僵硬了。他的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对着曺圭贤点了点头后就准备转动把手离开。
“不用这样别扭，”曺圭贤忽然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再往前走，“我也不想和前辈变得尴尬。”
成始璄迟疑了一下，把手放下来贴在身侧，身体正面转向曺圭贤。眉眼还是熟悉的模样，目光却有些陌生了，成始璄分辨不出其中有几分是真心，但仅仅是看着就像在心尖上放了一颗冰块，融不尽的冰冷逐渐渗透进每一寸皮肤，蔓延到四肢末端都感受到凉意。
但是曺圭贤忽然又笑了，像把刚刚释放的距离感一下子抹平消失一样。
“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前辈nim。晚上见。”
成始璄心上压着的冰块忽然爆开了，刺骨的寒意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又迅速压制下去，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藏在袖子里。要立刻抓住些什么，却只能用力把指甲嵌进手心的皮肤。想要像曺圭贤那样露出笑容，面部肌肉却不太听话，最终只不自然地提起嘴角又放下。
“晚上见。”
晚上聚餐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烤肉店，距离成始璄家有将近两站地铁的距离。以前成始璄也和曺圭贤来过，喝完酒后会独自走上半个小时回家。深夜的首尔并不算彻底的冷清，但路上的行人还是稀少得让人更自在，走到家时基本能散尽大半酒气。再次来到熟悉的店门口，成始璄忽然意识到，在过去的相处中似乎是曺圭贤迁就了他太多。十次的邀约大概有九次都会说好，一次的拒绝还是因为有工作安排。他把你情我愿当成了顺理成章，不对等的付出却总有一方先耗尽的时候。
成始璄本不是那么缺乏勇气的人，他只是掉进了习惯成自然的温柔乡。如果一定要有人做出打破关系的决定，他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但曺圭贤又岂是任他拿捏的人。成始璄恍然间领悟到过去的游刃有余只是对方甘心造成的错觉，未曾想得寸进尺也会有失了分寸的那天。
但放下一贯的高姿态又怎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发生的转变。成始璄明知绝不能再错过仅有的机会，然而看着坐在斜对面的曺圭贤，还是抬不起沉重的双脚走向对侧，只能任由并不面熟的后辈坐在曺圭贤身边。烤肉在眼前滋滋地冒着烟，生菜包好的包饭是曺圭贤偏爱的口味，但想要越过杯盏递到对面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这不是大叔才会有姿势吗？”
旁边的pd突然搭话，成始璄才意识自己已经在一只手拿着包饭的状态喝下了好几杯酒。嘈杂的饭桌上无法确定对面是否能听到，但余光中似乎看到曺圭贤往这边看了一眼。成始璄笑了笑，酒杯和pd的撞了一下，自嘲着“早就是大叔了”便仰头喝了下去。
今晚成始璄喝得有些急，谈笑间面前的烧酒瓶已经空了几次，再开新的时身旁的pd投来了些许关切的目光。pd前几年和成始璄长期合作过几档节目，两个人算得上十分熟悉，因此知道喝快酒不是他的习惯。成始璄感受到身侧的目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不用担心，却在对方问出“你今天是为了喝醉吗”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pd露出诧异的神色，接过成始璄递来的酒瓶时又被他顺势拉近了些，紧接着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听起来竟是已经醉了不少了。
“如果我醉了，记得让圭贤送我回家。”
pd愣了一下，想再问个仔细时成始璄已经转过头和另一边说话了。pd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曺圭贤，忽然反应过来今晚两个人几乎没有直接对过话。分明是演艺界人人有所耳闻的亲近的前后辈，怎么看起来还不如初次见面的熟稔。pd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还是没忍住把成始璄拽过来问个究竟。
“你俩分手了？”
“谁？”
“圭…”
成始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差点被呛到。不敢引人注目，成始璄立刻在pd大腿上重重掐了一把以示警告。pd吃痛也不好发作，只能更用力地掐了回去。
“说什么呢！”成始璄还没缓过神来，堪堪压低了声音说，“什么分手啊，疯了吧你。”
“哈？”pd也好不容易从龇牙咧嘴的状态挣脱，“没分手，那是吵架了？”
成始璄一时语塞，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白了一眼就不再搭理pd了。pd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成始璄会是这样的反应，越想越有些心惊，不得不沉下心细细琢磨。毕竟是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再回忆起两人今天的互动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于是看向两人的目光也变得玩味起来。
“看样子是有人吃瘪喽…”
pd小声嘀咕着，成始璄没有听清，凑过来露出疑问的表情时却被对方安抚地拍了拍后背。
“放心，哥是站在你这边的。”
成始璄更加疑惑了，但看到对方伸过来的酒杯时没有更多犹豫，也拿起酒杯碰了一下。pd没有再试图劝成始璄悠着点，而是贴心地为他又开了一瓶放在手边。
曺圭贤因为第二天的工作喝得很克制，周围人也识趣地没有多劝，因此散席时几乎成为了全场最清醒的人。其实很少有同场酒席上成始璄比曺圭贤醉得更厉害的时候，所以曺圭贤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在pd拜托他照顾成始璄时也迷迷糊糊地答应了。直到混乱间陆陆续续送走了其余所有人，才突然发现留下来的只剩下成始璄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如此默契地没有管看起来几近满醉的成始璄，曺圭贤内心埋怨着对他过分信任的pd，又头疼地看着趴在桌边的成始璄。他先是想办法联系上了成始璄的经纪人，没想到对方人在外地赶不回来，想叫车又有些不放心，正纠结着就看到成始璄动了一下，接着慢吞吞坐了起来。
眼睛还是眯着的，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头发也被压得凌乱，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样子。曺圭贤走过去，轻轻晃了一下成始璄的肩膀。
“还好吗？站得起来吗？”
成始璄艰难地抬起头，慢慢眨了几下眼睛，定定地看着曺圭贤。曺圭贤叹了口气，抓着成始璄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又伸长另一只胳膊倒了一杯水，好不容易塞进成始璄的手里拿好，再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成始璄的目光一直追着曺圭贤的动作，嘴巴却没有要张开回答的意思。
“我帮前辈叫车可以吗？”
曺圭贤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得到回答。分不清是不是真的醉到了记不清住址的程度，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样的成始璄丢下。曺圭贤用了点力气把成始璄拉起来，对方倒是乖乖地靠着曺圭贤的胳膊晃悠了几下站起来了。
“要我送你回家吗？前辈nim？”
曺圭贤试图架起成始璄的胳膊搭在肩上，结果试了几次都滑了下来，看样子是一点力气都不打算出了。曺圭贤有些无奈地笑了，转头看了一眼几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向自己的成始璄，又惊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前辈nim，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吗？这样要怎么送你回去啊…”
真的有些着急了，终于露出了一点抱怨的语气，重新低下头的曺圭贤没察觉到成始璄嘴角勾了一下，只是再一次试着拽起成始璄的胳膊。这次总算成功地搭上了。
“还是打车吧，”曺圭贤拖着成始璄慢慢往外走，“送到楼下我再走，可以吗？”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曺圭贤等了一会儿，已经走到餐厅外了，刚好看到不远处有空车驶来，正准备招手，忽然被身旁的人用力按下。
“不要坐车…会吐。”
曺圭贤正诧异成始璄哪来的力气，又觉得这理由合理到无法反驳。再看向成始璄时，对方又垂着脑袋紧紧地闭上嘴巴了。
“…那要走回去吗？我会先倒下吧…”
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转身走向了成始璄家的方向。这条路曺圭贤没有走过，但方向感极佳的他还是大致判断出了成始璄家的方位。夜深了，偶尔经过的行人对两个显而易见的醉鬼避之不及，一路上倒是比想象中更清静。成始璄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曺圭贤身上，眼睛也几乎没睁开过，倒是显得极其温顺。只是曺圭贤明显渐渐地力不从心，脚步也有些踉跄起来。
路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时，曺圭贤实在是没了力气，停下来侧身倚靠在了一户人家的围墙。
“哥，你也太重了…”
大概是累极了，亲密的称谓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看向成始璄，还是一副低着头半梦半醒的样子。心跳慢慢恢复，曺圭贤歇了一两分钟，又费力地撑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却陡然间感觉到身侧的重量轻了不少。
“是醒了……？”
曺圭贤问到一半就哑住了。是成始璄的胳膊忽然滑落下来，抓住了曺圭贤隔在两人之间的手臂，又摸索着向下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
瞪大的眼睛望向成始璄，但喝醉了的犯人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本来就在体力上存在悬殊，酒后的力气又大了许多，曺圭贤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越攥越紧。挣扎间甚至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态，再想挣脱已是希望渺茫了。
“哥…哥？…前辈！”
任凭曺圭贤焦急乃至气恼地反抗着，充耳不闻的成始璄还是没有丝毫动摇。醉鬼的行为是无需用逻辑解释的，成始璄死死地锁住曺圭贤的手指，用力到颤抖也不自知。
路已经不是曺圭贤在带着成始璄走，而是跌跌撞撞地被成始璄牵着往前。还是醉得厉害，没法好好地走成直线，快摔倒的时候被曺圭贤眼疾手快地扶住，拉扯间以为是曺圭贤又要逃跑，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曺圭贤的手指被捏到充血，挤压处的皮肤痛到都有些麻木了。
“痛，哥，很痛…”
曺圭贤皱着眉不抱希望地小声说着，几秒钟后成始璄却忽然停下来了。曺圭贤撞了一下成始璄的肩膀，站定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隐约感觉到成始璄的手指松了一点力气，曺圭贤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瞬间被大力抓住了。
“哥，轻一点，太痛了，”曺圭贤用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拍了几下成始璄的手背，耐下性子和神智不清的人讲起道理，“我又不会跑，你不要那么大力气，真的很痛…”
成始璄看向曺圭贤，浓墨一般的眸子沉沉地落下来，像是要从曺圭贤的脸上仔仔细细辨清真伪。手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松了，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太情愿，但总算让曺圭贤松了口气。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发现曺圭贤信守承诺地被好好牵着，成始璄才放下心彻底卸了力气，整个人的重心又往曺圭贤这边靠了过来。
但多多少少是能靠自己往前走了，曺圭贤还是省了不少力，只用肩膀抵着成始璄的身体就能保证不会摔倒。手上的痛感逐渐消退，正常的触觉变得清晰起来。指间填满别人手指的触感实际上是有些怪异的，并不熟悉的皮肤紧贴着，指根处又像是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指尖不小心触到对方手背时会犹豫是缩回还是贴住，成始璄却不管这些，指腹紧紧贴在曺圭贤的手背，大拇指偶尔擦过食指关节，又会再握紧一点。
自然相扣的十指比用蛮力紧抓着更让人煎熬。相嵌的软肉仿佛是陷入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薄汗渗透进任何一寸可能存在的缝隙，造就了世界上最难解的枷锁。相对的掌心随着步伐的快慢时分时合，每一次牵连起对方的肌肤时感受就更清晰几分。曺圭贤无法确定慌乱的心跳能否通过指尖传递，只祈祷着成始璄是真的醉到可以让今晚的记忆一片空白。
再远的路也会走到尽头，尽管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把成始璄送到了家门口。准备输密码时曺圭贤轻轻掰了一下成始璄的手，没想到很容易就挣开了。正讶异着，输完密码打开门的瞬间又被一股力气拽进了黑暗里。
身后的门咣一声被关紧，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推着肩膀压在了门上。一片漆黑里，两个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有粗重的呼吸格外清晰。在暗适应的过程中视觉以外的感官逐渐被激活，酒气越发浓烈了，曺圭贤也几乎被熏得有些醉意。模糊的身影慢慢浮现在眼前，压在肩上的手掌也用力了几分，曺圭贤本能地感到不安，抬起手在墙上摸索着想要打开灯，却立刻被成始璄捉住了手腕。
“…做什么？”
有些颤抖的质问并不算十分有气势，但也让成始璄收了几分力气，最终放开了曺圭贤的手。但压在肩上的手仍然舍不得松开，下一秒，另一只手又抚上曺圭贤的脸颊。
成始璄的手实在很大，曺圭贤半张脸都被包裹进掌心里，细腻的皮肤贴上有些粗糙的掌纹，睫毛在指缝间轻轻颤动着。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曺圭贤忽然异常冷静下来，甚至在与成始璄贴上鼻尖的瞬间轻笑了一下。
即将落下的吻停住了，脸侧的手也变得有些僵硬。呼吸几乎静止了，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几秒后，曺圭贤抬起手把成始璄推远了一点。
暧昧不清的窒息感顷刻间荡然无存，曺圭贤找回了说话的力气。黑暗中看不清眼神，心绪却逐渐安定了。
“是这样吗？前后辈之间，牵手不代表什么，接吻也不代表什么吗？”
贴在曺圭贤侧脸的手慢慢滑落下来，肩膀上的手也默默放开了。深呼吸了两下，成始璄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之前是我说错了，圭贤呐，我与你并不只是前后辈…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话音落地，成始璄忽然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他有些不敢看曺圭贤的眼睛，只好垂下眼看着地面。心跳太快了，几乎有些耳鸣，成始璄悄悄扶住了身旁的鞋柜才勉力站稳。面前的曺圭贤却迟迟没有回答。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成始璄都要疑心曺圭贤是不是已经消失了，正要抬起头时，曺圭贤的声音响起来。
“前辈nim，”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要在喝醉的时候做决定。”
反应了一两秒，成始璄猛地抬起头。酒精导致的眩晕一阵阵袭来，看不清曺圭贤的表情，只恍惚间看到门开了又关，光亮一闪而过，又彻底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里了。
成始璄贴着鞋柜一点点蹲下身子，最终跌坐在了地上。忽然一股胃酸上涌，内脏一瞬间翻江倒海。撑着地站起来后踉跄着冲向卫生间，生理性泪水和胃内容物一同倾泻而出，几次冲水声后狭小的空间恢复了安静。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已经清空的胃还不时痉挛着。已经不记得上次醉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拖着最后一丝力气翻出药箱，又模糊地想起唯一的一盒解酒药还是之前有一次为了曺圭贤才匆匆忙忙下楼买来的。成始璄当晚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找出药盒的时刻，甚至不记得到底有没有把药片吃下去了。
成始璄第二天醒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躺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睡在了沙发上，还随手抓了一件外套当被子。想把昨晚的记忆拼凑起来，又因为头痛作罢。找了半天手机才发现是掉在了沙发下面，捡起来后却早就因为没电关机了，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
带着一丝逃避的心理，成始璄先硬撑着去洗漱，勉强恢复了人类形态后才把手机充上电开机。竟然还只是上午十点多，他根本没有睡上几个小时。醉得太厉害反而得不到更好的休息，身体是疲惫不堪的，但精神上处于不安定的状态，好像一直没有进入到真正的深睡眠。再想入睡已是不太可能，成始璄准备随便煮一碗拉面醒醒酒，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确认了成始璄的状态后经纪人稍稍放心，又说自己昨晚接到圭贤的电话真是吓了一跳。人在外地是事实，但也没想到成始璄真的会醉到那种程度，更没想到最后只剩曺圭贤送他回家。其实对两个人的关系经纪人并没有明确问过，但只是猜测也能悟出个大概。成始璄本就不是会事无巨细地与经纪人汇报的艺人，经纪人自然也不便插手他的私事。只是看着自己负责的艺人最近陷入如此郁闷的状态，身为经纪人也很难做到袖手旁观。
只是试探地提了一下曺圭贤的名字，也做好了再次被成始璄一带而过的准备，却没想到成始璄忽然短暂地沉默，像是进入沉思的样子。
“…哥？”
经纪人的声音把成始璄拉回现实。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地在脑中闪过，一股异样的燥热涌上心头，体内的酒精分明还未代谢干净，又似乎是瞬间清醒。
“我要去追求圭贤吗？”
“什么？”
经纪人一头雾水，成始璄却无比认真道。
“我好像应该要想办法追求圭贤…他生气了。”
“是…吗？圭贤生气了吗？”
“嗯，”成始璄无心理会陷入冲击的经纪人，准备挂断电话，“就这样吧，挂了。”
把经纪人丢在电话那头，成始璄立刻点开了与曺圭贤的对话框，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输入什么。凭借着冲动对经纪人说出尚未完全成形的内心想法，也是潜意识里不想再留后路。只是当真的要实际操作时，又像第一次告白的高中生那样生涩了。
该用什么话题切入呢。成始璄翻了两下长长的聊天记录，以前你来我往的对话明明如此亲热自然，却在几十天之前戛然而止。一向擅长引导话题的成始璄略微苦恼了一下，还是决定从最近的事情入手。
「昨天谢谢你。」
成始璄把消息发送出去后就立刻按灭了手机，过了几秒，再重新解锁手机，消息还处于未读。如此反复几次，成始璄总算接受了曺圭贤暂时不会那么快读消息这一事实，放下了手机去煮拉面。
直到成始璄都快把拉面的汤喝光了，手机还是丝毫没有动静。热乎乎的拉面吃下去后胃舒服了不少，宿醉也缓解了大半，头脑逐渐清醒后的成始璄不想再多看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端起拉面锅去厨房刷碗。
水声掩盖了消息的震动，当成始璄再次拿起手机时，曺圭贤的消息已经到达了两分钟。从弹窗里就能读到消息内容，成始璄没敢看个仔细，而是迅速点进了对话框，闭了一下眼睛才认真读起来。
「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
「是说昨天送前辈nim回家吗？不用客气，是作为后辈应该做的。」
「前辈今天身体状况还好吗？」
得体的回复让成始璄挑不出毛病，却不知怎么让人有点泄气。以前和曺圭贤即使只是文字聊天也仿佛能听到他在用撒娇的语气说话，现在却完全没有曾经熟悉的感觉了。
好在只是打字，成始璄也没有太大负担，反而能说出一些面对面时难以启齿的句子。
「身体还好，只是心情不好。」
成始璄没再往下说，过了一会儿，如愿看到曺圭贤的追问。
「怎么了？」
正想着要回复，曺圭贤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昨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吧。」
成始璄一时愣住，想反驳说自己可没完全断片，又不敢轻易捅破。曺圭贤兴许是想就此翻过，成始璄虽然不那么赞同，当下也只能选择顺着曺圭贤的意思。
「没什么，就是不太满意你总是叫我前辈。」
想把不小心弄丢的小兽重新养熟不容易，成始璄决定一步一步慢慢来。
「前辈是前辈啊，不该这么叫吗。」
曺圭贤坚持装傻，反倒是成始璄不再陪他弯弯绕绕。
「就叫哥不行吗，像以前那样。」
立刻被已读了，回复却迟迟不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成始璄默默自嘲这把年纪竟然也有为了等待消息忐忑不安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被动都是自食其果。
「不是说做普通的前后辈吗。」
看样子曺圭贤要把冷酷路线贯彻到底，成始璄觉得再不把话说直接点就又要错失良机了。
「我后悔了，向你道歉。」
「我不能反悔吗？」
成始璄连发了两条消息，被已读之后久久没有回应。成始璄担心逼得太紧会把人越推越远，也自知没有那么快就要人原谅的理由。曺圭贤不可能次次为他心软，该让成始璄感受惶恐的滋味了。
至少有了新进展，成始璄看着彻底安静下来的手机想，追求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该庆幸曺圭贤不是那么好追的人，否则不可能等他犹豫到今天。
关于称呼的争论到成始璄的问句那里就终止了。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成始璄开始常常给曺圭贤发消息，大部分时间都能收到回复，偶尔也有被已读不回的时候。其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趣事可以分享，只不过是想要在曺圭贤的生活里多刷刷存在感。路上看到漂亮的云彩会拍照发过去，找到好吃的炒年糕店也会说下次带你来尝。以前也不是不会和曺圭贤聊这些废话，但从未想过看到那个头像出现新消息提醒的时候会有如此心动的感觉。
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也许是回避和压抑了太久，从正视心意的那一刻起，曺圭贤所相关的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仅仅是看到名字的拼写都会感到幸福，想要把视线多停留在上面一会儿，内心就好像有充盈的感觉。看着手机傻笑的时间多了很多，聊天软件所占用的屏幕使用时长比例越来越高，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看着对话框发呆。
不记得是恢复联络多少天之后，大概是“前辈”两个字打出来太麻烦，曺圭贤从某一刻起对成始璄回到了“哥”的称呼。成始璄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担心太明显的反应会把曺圭贤吓跑，但内心实际上已经雀跃到想唱一首舞曲了。
只可惜一直都没能约出来单独见面。中间有几次的饭局倒是有足够的理由对曺圭贤发出邀请，但成始璄又并不想只是以歌手前辈的身份出现在曺圭贤面前，更何况也不是一对一的见面，能说话的机会本来就少，还要看曺圭贤把心思花在别人身上。直接单独约吃饭又担心场面会变得尴尬，成始璄第一次对自己的口才缺乏足够的信心。
在第一万零一次看到成始璄点开手机又关上时，相熟的美容室室长终于忍不住按捺已久的好奇心。
“始璄xi最近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嗯？”成始璄有些惊讶，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室长，“为什么这么说？”
“任谁看都是在等消息的样子吧，”室长笑了笑，示意成始璄闭上眼睛，边给他上妆边说，“上次来也是这样，真是好奇呢，我没记错的话始璄xi已经单身很久了吧。不对，好像从我担当妆发以来就还没见过始璄xi恋爱的样子呢。”
成始璄有些无奈，但竟然也生出了一丝难为情，“…这么明显吗。”
“别小看我，我可是给不少艺人做过恋爱商谈的，”室长也难得一见成始璄大方承认的模样，便继续问道，“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不用担心，我嘴巴很严的。”
倒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成始璄简单思索了一下，就大概说了目前的情况。
“是有在追求的人，但我之前做了一些错误决定导致关系变得疏远了，现在正在努力挽回…简单来说，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把对方约出来见面，直接约吃饭担心会食不下咽，公共场所又不那么方便…”
“啊，看来对方也是艺人啊…”室长开了个玩笑，看到成始璄的强装淡定又十分有趣，“始璄xi居然也会有这种苦恼吗，还以为约会经验很丰富呢。”
面对调侃成始璄没有毒舌反击，只是笑着叹了口气，“没准备帮忙出主意，只是想挤兑我吧。”
室长笑得开怀，到底还是给了点建议，“那就去人少的地方嘛，或者即使有人也不会被注意的地方…像电影院、剧场这种，熄了灯再进去的话…”
成始璄皱了皱眉，“但也有被发现的可能吧…”
“只要始璄xi不说话就不会被发现的，”室长在成始璄的白眼里笑够了接着说，“而且会更容易心动的，始璄xi听说过吊桥效应吗，在紧张的状态下…”
关于恋爱的技巧其实成始璄完全不需要向别人求教，只是面对太在乎的人难免自乱阵脚。但爱情的本质没有什么差异，成始璄总想着与曺圭贤是不同的，但如今也不过是追求者的身份而已。让对方感受到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成始璄不再执着于百分之两千的把握，而是无论如何先向曺圭贤靠近。
约大势艺人在公共场合见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对影片的选择也要深思熟虑才行。还好最近有几部经典的老电影在重映，成始璄了解曺圭贤是会反复看喜欢的电影的人，所以最终选择了一部符合曺圭贤取向的深夜档电影。担心用文字聊天会给出太多犹豫的空间，成始璄在晚上回家后直接拨通了曺圭贤的电话。
简短的问候过后，成始璄切入了正题。
“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明天？怎么了？”
“想约你看个电影。”
曺圭贤在电话那端静止了几秒，短暂沉默后才继续对话。
“我和哥吗？两个人？”
“嗯，《爱乐之城》最近在重映，想和你一起去看。”
“…那个我以前看过了。”
“我知道，”成始璄推了一下眼镜，明知道曺圭贤看不见还是试图遮掩了一下表情，“只是想约你出来。”
心跳得飞快，很怕下一秒就听到挂断电话的声音。成始璄不得不承认多多少少利用了一些曺圭贤与生俱来的教养，但仍然有仿佛面临宣判一般的忐忑心情。
“…我明天还有其他事……”
“那后天呢？大后天？”
恪守着礼仪底线的曺圭贤没有挂断电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和哥是能够单独两个人去电影院的关系吗？”
成始璄像是被重重击打了一下后脑勺，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了。眼看长久的沉默即将让通话终了，成始璄才勉强找回了声音。
“如果这么让你为难…”
“我只是不希望哥做那些清醒之后会后悔的决定。”
成始璄愣了两秒，恍然间反应过来曺圭贤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赶紧说道，“我现在并不是不清醒…”
“真的一滴酒都没喝吗？”
成始璄看着面前几乎快要见底的烧酒瓶，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反驳。无声的回应就是答案，成始璄仿佛看到了曺圭贤因为失望而黯淡下来的的眼睛。
“我后天晚上有空，”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成始璄再次心跳加速起来，曺圭贤接着往下说，“哥如果那时候还没改变主意，再来联系我吧。”
成始璄还未组织好语言回答，通话结束的忙音已经响起了。回味了一番才细细品味出并不算是拒绝，没来得及降下来的心跳又乱了起来。一瓶烧酒对于成始璄来说不算什么，但好像又非要借那一点酒精才能鼓足勇气。想要足够坦诚地相见的话，似乎是非克服不可才行。成始璄订好了两天后的电影票，不安又期待着那一天到来。
到了约定的日子，成始璄一早就给曺圭贤发了消息，对方直到中午才确认，总算是接受了成始璄的邀约。成始璄并不是察觉不到曺圭贤一直在为他留余地，但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当作是理所当然。他更加小心且珍惜地走在靠近曺圭贤的每一步，不论内心有多么急迫，也不会施予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即使前进再不容易，成始璄也绝不会想要后退一丁点了。
电影院选在了离曺圭贤家很近的一所，成始璄自己开车先去了地下停车场，准备等曺圭贤到了再上去。曺圭贤是走路过来的，问了成始璄人在哪之后就没了消息，成始璄估计他是在专心走路。距离开场只剩五分钟了，成始璄下了车锁好车门，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叮——”
电梯门打开，一张被黑色口罩遮住的脸出现在眼前。居然是曺圭贤。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好几秒，电梯门要重新关上了，成始璄才突然反应过来按下上行的按钮。门再次打开后成始璄走了进去，曺圭贤侧身挪动了一下，但狭窄的空间内两人还是挨得很近。
“…怎么下来了？”
电梯开始运行，成始璄先打破了寂静。
“上面人有点多，”曺圭贤倚靠着扶手抬头看了一眼跳动的楼层数字，“反正也要等哥来了才能取票，就先下来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亲耳听到曺圭贤的声音，而且是在两人都完全清醒的状态。成始璄站在曺圭贤侧后方，能看到曺圭贤的耳廓被口罩勒出圆圆的形状，薄薄的皮肤好像比往常更加泛着粉色。安静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放轻了，成始璄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度自信，要克制靠近的冲动比想象中困难太多，仅仅是目光都快要被赋予沉沉的重量。
不敢看那双眼睛。成始璄隐隐有所预感，一旦对上视线，可能就要说出对方目前还没办法回应的话。更何况心跳早就难以控制了，光是单独共处在同一个密闭空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浑身上下每一处神经都处在兴奋边缘的状态，是经受不起任何一点刺激的。原来隐藏着的心意被释放后是这样汹涌，成始璄只觉得曺圭贤的存在本身就是致命的引诱，呼吸间吐出的气息都在叫嚣着蛊惑他靠近。他只能抬起头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红色的字体却使人越发浮躁起来。
沉默让空气显得更加稀薄，紧绷的神经让成始璄几乎有些窒息感。已经不再是适合挑起话头的氛围，成始璄甚至期待着中途能有人上电梯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但电梯竟一直稳稳当当地持续上升着。电影院偏偏在顶楼，越接近那个楼层，数字的跳动仿佛就越慢，终于，在一丝不易察觉的失重感后电梯停下了。
曺圭贤按着开门键等成始璄先出去，眼睛却没有落在成始璄身上，只是看着电梯和楼层间的缝隙。成始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自助取票机。能感受到曺圭贤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随，取完票后回过头，却不见了人影。成始璄往回走了两步，发现曺圭贤正仰着头看零食饮料部的电子菜单，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能看出是一幅认真思考的严肃模样。
实在是惹人可爱，成始璄难掩笑意，几步走了过去。
“要买爆米花吗？”
曺圭贤一动不动，仍是看着花花绿绿的电子屏，陷入了深深的苦恼。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低下头。
“算了，会长爆米花肉。”
成始璄噗嗤一声笑出来，“没事，偶尔吃一次而已。”
曺圭贤立刻摇头，“不行，明晚还有录影，”紧接着瞪圆眼睛看了一眼成始璄，“哥就算买了我也不会吃的。”
久违地见到灵动的情绪闪烁在这双眼睛里，穿过口罩的声音闷闷的，又平添几分委屈，几乎让成始璄错觉出撒娇的意味。还没等成始璄再和曺圭贤拉扯几番，检票口的工作人员开始催入场了。
“走吧哥。”
曺圭贤先迈开步子，成始璄随即紧跟在后面，到了检票口时伸出胳膊越过曺圭贤把票拿出去。一瞬间贴得非常近，在工作人员验完票后又迅速走在了曺圭贤前方半步。座位号曺圭贤并不知道，因此毫无想法地跟在成始璄后面，直到推开沉重的影厅门陷入黑暗的时刻被成始璄抓住手腕。
明显感觉到曺圭贤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成始璄没有理会，只紧紧握住曺圭贤的手腕低着头往前走。不是热门的电影也不是热门的时间，整个影厅里只有两三个人，但微弱的光线仍然让人保持警惕。曺圭贤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被牵着手腕带领着往前。他把手握成了拳头，但成始璄也没有要进一步牵住他的手的意思，只是牢牢地把虎口卡在曺圭贤手腕的位置。成始璄把座位选在了最后排，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曺圭贤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刚要摔倒就立刻被成始璄大力拽回了平衡。
找到了座位后成始璄就马上放开了曺圭贤的手，坐下来等放完了片头心脏还砰砰地跳，不知道刚才被惊吓的成分占几成。其实成始璄根本无心感受曺圭贤手腕的触感，虽然是下了无比的决心才伸出了手，但在黑暗中牵着曺圭贤上台阶时只能集中十二分的注意力在脚下，等缓过劲时残留的感受早就消失殆尽了。
短暂的肌肤相亲如同饮鸩止渴。成始璄稍稍转了点头看向旁边的曺圭贤，湿漉漉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更加明亮。口罩摘了下来，坚挺的鼻梁在黑暗中有些模糊，嘴唇看不清颜色，只隐约看到饱满的形状。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因为白皙而格外显眼，昏暗的光影之下，成始璄不敢长久地注视那张侧脸，只能把视线下移到那双修长的手上无法移开。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是隔着无法跨越的银河。原来到如今也还是会有为了牵手而紧张到心脏发麻的时刻，成始璄为此刻这种纯真的悸动感到不可思议。以前肢体接触很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牵过曺圭贤的手，但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是第一次一样。回想着那双手握在手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记忆却越来越抓不住了。
“哥。”
曺圭贤用微弱的气声叫了一句，成始璄反应了一下，才猛地抬起头看向曺圭贤的脸。曺圭贤没有转过头看他，而是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前方的屏幕，成始璄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立刻别过脸去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了。黑暗隐藏了成始璄的脸色，他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陡然上升。
直到片尾曲响起，成始璄都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要在灯光大亮前离开，曺圭贤戴上了口罩，拍了一下成始璄的肩膀，在对方抬起头的时候点了点头就先转身走了。成始璄也立刻起身，跟在曺圭贤后面迅速离开。
散场时间已将近凌晨一点，电影院也已经冷冷清清。走进电梯曺圭贤按下了一层和地下二层的按钮，在电梯到达一层时准备直接道别，却看到成始璄跟着自己一起走了下来。
“哥？”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哥，又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还是送你回去吧，这么晚把你叫出来。”
“真的不用，哥还要回来开车太麻烦了…”
“不麻烦，你刚不是说就几分钟吗。”
曺圭贤一时语塞，原地逗留得太久反而引人注目，只好同意成始璄陪他一起走回家。两人并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双手都插在外套口袋里，走路时手肘的衣料偶尔擦过，下一秒又会同时往另一侧避开一点。说不上是谁在配合谁的步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街道只有车轮驶过的声音不时穿梭着，在足够空旷的环境里也不至于尴尬。就在成始璄以为要这么一路无言到曺圭贤家楼下时，身旁的人忽然开口。
“哥为什么约我出来看电影？”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电影不是重点，虽然成始璄为了以防万一在今天白天的时候还简单复习了一下电影内容，但曺圭贤显然也没有要聊电影的意思。对于曺圭贤突然的发问，成始璄还在考虑怎么回答，对方又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根本就没在看吧。”
好似很无心地说出这一句，脚步却乱了点节奏。成始璄迅速瞟了一眼曺圭贤被口罩遮住表情的脸，露出的眼睛看不出端倪，耳朵尖却红了几度。成始璄清了清嗓子，想了一下说道。
“不是说了吗，只是想约你出来而已。”
电话邀约时成始璄就已经几乎表明心意，只不过曺圭贤不愿把酒后之言当真。此时的成始璄比谁都要清醒，曺圭贤还是无法确信。
“…有时候真不知道哥在想什么。”
又走出去几步，成始璄不再犹豫，跨了一步挡在曺圭贤面前，迫使对方停下来看着他。
“不知道吗？真的看不出来？”
曺圭贤抬起头看着成始璄，即使隔着镜片也能看出眼神中的绵绵情意，忽然心绪乱起来了，话也说不出。没有想过会有直面的这一刻，因为没有期待过，所以不知如何应对。
“圭贤，”成始璄轻轻叹了口气，肩膀沉了沉，说道，“我在追求你。”
曺圭贤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成始璄。没有露出更大的表情，但成始璄几乎能猜到口罩之下藏着的复杂情绪。他笑了笑，慢慢说下去。
“不是要你立刻回答，也给我一点追求的时间，不然被直接拒绝我就太委屈了…”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虽然已经给你发消息道过歉，但现在要当面跟你再说一次。真的很对不起，之前说了要做普通的前后辈那种话，是我错了。我一点也不想和圭贤你只做普通的前后辈，对你好的那些举动也都是因为…喜欢你。现在我想请求你的原谅，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明明没有喝酒，整个人却晕晕的，像踩在云端一样。成始璄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努力把话说到让人无法拒绝，却还是控制不了陷入到极度紧张的身体状态。深夜的首尔已经很冷了，眼睛和鼻子都被冷风吹红，身体几乎要发抖，只能把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头勉力支撑。
“是哪一种追求呢？”没有让成始璄等太久，曺圭贤很快问道，“以交往为目的的追求吗？”
微颤的声音听得出是在故作冷静，成始璄只觉得可爱，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又心软到有些痛了。
“是以成为彼此的人生伴侣为目的的追求。”
曺圭贤眨了眨眼睛，好像又湿润了几分，也许是因为冷空气的刺激。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那就试试看吧。”
成始璄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曺圭贤等了又等，最后不再理会停在那里的成始璄，自顾自往家的方向走去。过了没几秒，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成始璄迅速赶上来走在了曺圭贤身侧。
氛围一下子变得很不寻常。同样是没人说话，却渐渐生出了尴尬的滋味。说不出是谁的心跳更快，脚步却不知不觉变慢了，偶尔在手肘相触时会犹豫一瞬，又随着步伐的前进自然交错开。距离好像微妙地拉近了一些，但更加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了。
就算是用了正常情况下二分之一的速度在走，也还是距离曺圭贤家越来越近，看到周边的街景变得熟悉，成始璄意识到离曺圭贤家不远了。
“快到了吧？”
“嗯，”曺圭贤看了看前方的路，“还有两个路口。”
曺圭贤回答完发现成始璄没有跟上来，而是停住了脚步。他于是也停下来，等着成始璄向自己走来。
这一带路灯有些稀疏，光线并不好，成始璄的表情也变得闪烁不清。他在曺圭贤面前站定，过了两秒钟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可以牵手吗？”手指蜷了一下又伸开，“…担心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曺圭贤有些惊讶，甚至有一丝茫然。他默默消化了一下成始璄传达的意思，发现对方竟然真的是在征求同意，哪怕仅仅是牵手。
被曺圭贤盯着看得不自在，成始璄眼神偏到了一侧，伸出的手仍然垂在两人之间。曺圭贤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在曺圭贤的手完全暴露在外界空气里的瞬间，成始璄的手掌拢了上去。
从来不知道牵手能够带来如此令人心脏战栗的满足感。没有十指相扣，只是轻轻抓住了四根手指，大拇指若即若离地扣住突出的指关节，接触的皮肤逐渐变得温热。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但力度越小反而越难控制，成始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路，脚步四平八稳，乱成一团的心跳却通过颤抖的指尖诚实地传达给了紧握住的人。
“哥，”曺圭贤的声音忽然响起，成始璄的手指反射一般用力攥了一下，“很冷吗？”
“嗯？”成始璄扭头看了一眼曺圭贤，又迅速转过头，“还好啊。”
曺圭贤看着成始璄几乎称得上面无表情的侧脸，偷偷笑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紧张？”
成始璄没有回答，他不打算否认，但也没做好大方承认的准备。掌心相贴的部分温度越来越高，几乎有些灼人了。
“又不是第一次牵手，刚刚在电影院里不是牵得很自然吗。”
甚至能听出曺圭贤没藏住的一点笑意，成始璄忍住没看向旁边，纠结了一番还是停下了脚步。曺圭贤也被拽住停下了。
“在电影院里是怕你摔倒，也只是牵了手腕，”成始璄顿了顿，尽量让态度显得泰然，“更何况我今天可是滴酒未沾。”
某一个成始璄酩酊大醉的夜晚的记忆如同蒙太奇镜头一般闪回，曺圭贤不说话了，成始璄倒是侧身转了过来。手上的力道加了几成，几乎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要被交握的双手吸引，柔软又结实的触感被无限放大。大脑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思考，看到那双昏暗的光线下朦胧又清澈的眼睛，呼吸又忽然急促起来。成始璄感受到强烈的冲动即将脱口而出，又万分克制地放轻了声音。
“圭贤，不要被吓到。我可能比你以为的，或者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你。”
成始璄宽大的手抓着曺圭贤的手指捏了捏，几根手指被挤在了一块，曺圭贤几乎要有些痛了，成始璄又立刻放松了些力气，仍然不轻不重地牢牢握住。
“我以为我能控制地很好，但好像有些太自信了。总是很想靠近，尤其是在见到面之后，好像很难再忍受分开得稍远一些，想要像这样牵你的手，”成始璄抓着曺圭贤的手抬起来，在两人之间晃了一下，又放下去，“还想做很多别的事……”
成始璄没有再往下说，眼神缓慢地扫过曺圭贤蹙起的眉尖，越过长长的颤动的睫毛，落进那双竭力压抑着慌乱心绪的美丽眼睛。
“但是圭贤还没有同意不是吗，”成始璄歪了一下头，故意加重了遗憾的语气，“作为追求者来说，能牵到手就已经很感激了。虽然不知道圭贤最后会不会答应我的追求……在那之前，希望你不会有任何勉强。我怎样都没有关系，只要圭贤不会为此烦恼就好了。”
成始璄几乎掏空了心思把话说得漂亮，尽管掺了点故作姿态的成分，也无非是为了包装内心最隐秘的念头。他并不担心曺圭贤是否有所觉察，但面对未知总会有本能的顾虑，他相信曺圭贤也是如此。
曺圭贤暂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看得出整个人轻松了几分。成始璄把目光从曺圭贤的脸上慢慢收回，又实在很舍不得。想要再多停留一秒，脚步却无论如何是要迈出去的。
终于走过了曺圭贤家楼下的最后一个路灯，两个人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停下来。目的地就在眼前了，成始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曺圭贤默默把自己的手从成始璄手心中抽了出来。
被轻轻捏住了一下，但立刻就放开了。曺圭贤迅速把手揣进口袋，面对着成始璄后退了一步。
“哥，我到了。”
说着看了一眼成始璄，又很快滑开了眼神。成始璄点点头，笑了一下。
“快进去吧，这么冷的天。”
曺圭贤点了一下头，再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过身往家走，没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重新看向成始璄。
“哥也赶快回家吧，”顿了一顿，再开口，“到家之后记得发个消息。”
“嗯，知道了。”
成始璄的身影仍然一动不动，曺圭贤等了几秒，还是转过身快步走进了公寓楼。
曺圭贤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视野中，成始璄还停留在原地又过了许久。四肢有些发麻了，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不稳定的肾上腺素。他最终拿出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虽然不至于是开不了车的程度，但此刻他迫切需要更多能够彻底松弛下来的时间。
到家之后成始璄先给曺圭贤发了消息，又拜托了经纪人第二天白天帮他把车开回来。之后洗了很久的热水澡出来，在有些缺氧的状态下看到了曺圭贤发来晚安的消息。
如梦似幻的一个夜晚。成始璄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体已经松散下来，精神却仍在跳跃着，但又仿佛是下一秒就能立刻入睡。他紧抓住手机，如此才能确定眼前的真实。误打了好几次才准确输入“晚安”的拼写，消息传送出去后立刻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后成始璄的头脑无比清爽，身体也格外轻松。经纪人帮成始璄把车开回来，又顺便在路上帮他买了拍油管视频要用的食材。进家门后不久就觉得气氛有点奇怪，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因为成始璄一直笑眯眯的。
虽然好奇，但也不至于立刻就要问个究竟。结果食材都要收拾完了成始璄仍然脸上挂着笑，经纪人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哥，什么事这么开心？”
“嗯？”成始璄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经纪人，“没有啊？”
“不可能，不然哥为什么一直在笑，都看得人心里有点发毛了。”
“我吗？”
成始璄露出无辜的表情，笑容也随之收起来了。洗干净最后一颗青菜，转过身的瞬间看到经纪人正抱着臂凝视着他，一副不问到底不罢休的模样。
“吓我一跳…”
“收到信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哥怎么会把车丢在电影院的停车场？哥会去看电影就很让人意外了，怎么还连车都没开回来？”
经纪人问完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再联系电影院的地址，一下子醒悟过来。
“该不会是和圭贤……”
“哦，和圭贤去看了电影。”
成始璄迅速接上后半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放洗好的食材。经纪人半句话卡在嗓子眼，又被噎了一下。被戳破的成始璄丝毫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仍然按部就班地为即将开始的拍摄做准备。倒是经纪人最后沉不住气。
“所以呢？看了电影然后？”
“然后？”成始璄从安置好的相机前直起腰，“然后我就送他回家，因为太累了所以打车回来了，车就丢在那了。”
成始璄语气尽量显得淡淡的，只是偶尔冒出几个音有一点上扬。经纪人大概了然，又禁不住想趁此机会揶揄一番。
“看样子是还没追求成功喽？”
成始璄看了经纪人一眼，又回过头继续仔细调整相机角度。
“正在追嘛…急什么。”
没听出不爽，倒有几分甜滋滋的。经纪人默默翻了个白眼，闭口不问了。
两个人的日程到底都是很繁忙，在那之后有一段时间完全没找到机会见面。成始璄时不时要往返日本，空出来的日子又总是刚好撞上曺圭贤有工作安排。音乐剧是早已固定下来的行程，其他的时间也被各种节目录制和舞台演出塞得满满当当。两个人只能在聊天软件里对话，偶尔在时间充裕些的时候会语音通话，听到声音后反而更加难以满足。
思念需要一段时间来发酵，但绝不能错过最佳赏味期。成始璄的日程安排相对来说还是更自由些，在参考了曺圭贤已公开的行程后，总算找到了一个可能有机会见面的日子。询问之后果然当天下午的音乐剧结束后就没有其他工作，第二天也是一整天的休息日。成始璄觉得到了能够提出单独吃饭的时机，便约了曺圭贤一起吃晚饭。
地点选在了曾一起去过的日料店，是并不陌生的环境，也有能够进行私密谈话的空间。曺圭贤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但着实没有想到成始璄会提前出现在音乐剧现场。
成始璄是自己买了票进场的，因为是临时决定，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场也早就没了好位置，只能坐在视野极偏的后排。在开场前成始璄拍了空舞台的照片发给曺圭贤，对方直到中场休息才拿起手机确认消息，发了一连串问号后连忙邀请成始璄散场后到后台来。
成始璄不慌不忙地看完了谢幕才随着人流走出剧场，很快就看到了守在侧门的曺圭贤的经纪人，立刻被对方拉进了工作人员通道。进到休息室时曺圭贤刚换下演出服，毛茸茸的脑袋正从纯白色的毛衣领口钻出来。
“哥！”曺圭贤赶紧整理好衣服下摆，腰线一闪而过，“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成始璄挠了一下鼻尖，眼睛飘忽了几下落到曺圭贤脸上，“刚好有时间，就想说顺便来看看。不过没想到圭贤现在真的成长为真正的音乐剧演员了呀…最后谢幕时的高音都吓到我了，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浑厚了？演技也自然了好多，不知道圭贤是眼泪这么多的人呢。”
被关进称赞监狱的曺圭贤装作忙着收拾东西，不与成始璄对上眼神，“哥怎么连谢幕都看了…中间演了好几部音乐剧哥都没来看过嘛，现在跟十年前比还没进步的话要怎么办啊。”
成始璄盯着曺圭贤圆圆的后脑勺，看着他忙前忙后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装起来，故意不看自己的样子也格外生动可爱。成始璄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下嗓子。
“抱歉，以后会多来看你演出的。之前好几次时间对不上结果就错过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曺圭贤抬起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成始璄，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停顿了一秒后，干脆转过身来了。
“但是现在没办法跟哥说很多话，得要先赶快洗一下就出去，外面很多粉丝在等，不能耽误太久…”
“没事，等下不是还一起吃饭吗。我本来也是打算看完剧就走的，反正你也没办法坐我的车嘛。”
曺圭贤靠在化妆台前面，静静地看了成始璄几秒，似笑非笑地抿住嘴唇。没有问出“那为什么还给我发照片”这样的话，有时候还是有必要保持一定的迟钝。成始璄也没再说话，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休息室的隔音并不好，能听见走廊里传来的各种声音。群演们忙着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晚场的主演们也陆续上班。成始璄不再久留，准备先一步离开。
“你快去洗吧，我先开车过去，不用着急慢慢来。”
曺圭贤点点头，“哥路上小心。”
成始璄转身推开门，步履匆匆穿过走廊，好在人员繁杂的后台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来到车上坐进驾驶室才松了口气，又暗自疑惑只是去后台探个班怎么如此紧张。来看曺圭贤的音乐剧本不是奇怪的事，但不是用招待券这件事本身让成始璄失了点面不改色的底气。一方面成始璄并不觉得是要严防死守的心思，但另一方面对于暂时半遮半掩的状态也不免隐隐乐在其中。
不是有既想要大肆宣扬又想要瞒天过海的秘密吗，成始璄忽然有所醒悟。在黑压压的观众席中为曺圭贤鼓掌欢呼的时候，明明自己最清楚台上根本看不清观众席，又希望那双眼睛只看向自己就好了。被无数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注视着的那个人，只用充满爱意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就好了。走在后台的走廊里担心着被认出来，又希望能被经过的人认出，哪怕不与他搭话，只是不确定地想着原来成始璄和曺圭贤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仅仅这样也好。
成始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和曺圭贤的关系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竟然已经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设想。占有的欲望一天强过一天，尽管理智上明白没有比稳步推进更好的方式，情感上却总要急迫一些。成始璄习惯了在有把握的界线内做事，如今也会有想要跳脱出常理的念头。
但总不能让荷尔蒙领导着身体行动，成始璄毕竟已经不是高中生的年纪，保持自制已成为另一种本能。更何况在此之前对曺圭贤造成的伤害并不能轻易一笔勾销，曺圭贤自身再足够强大也不是成始璄能够有所逃避的理由。
成始璄让餐厅老板帮忙预留了之前来过几次的房间，菜单看到一半时曺圭贤拉开推拉门走了进来。才发现对方今天是穿了黑色的大衣，让本就修长的身型更挺拔了几分，又衬得面色更加雪白，嘴唇的颜色也越发显得鲜亮。洗净后简单吹干的头发软趴趴地落在额前，遮住了眉毛，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温顺。成始璄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曺圭贤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再迎着自己的目光缓缓走过来。
“哥？”
曺圭贤直到坐下还一直被默默无言地盯着，实在忍不住叫了成始璄一声。成始璄眼珠晃动了一下，眨了眨眼，把手中的菜单递了过去。
“看看想吃什么，”说完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今天穿这么漂亮。”
曺圭贤正埋头读菜单，听闻后抬起眼睛看了下成始璄，“哥什么时候对时尚有关心了。”
说完又立刻垂下眼睛，做出仔细研究菜单的样子。成始璄看着对面慢慢变红的脸颊，也觉得这房间的暖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些，否则他怎么也越来越热了。
有一段时间没来这家店，多了几个成始璄也没见过的新菜品，因此决定先请服务生过来帮忙说明。曺圭贤认真听别人讲话的时候会努力睁大圆圆的眼睛看着对方，身体也会不自觉前倾靠近。成始璄看着乖乖眨巴着眼睛的曺圭贤，完全没法在意服务生都说了些什么了。
“那就点推荐的这个和这个套餐可以吗？酒就喝之前常喝的清酒？”
曺圭贤翻了两下菜单转过头问成始璄，发现对方好像根本没在听刚刚的说明。成始璄先是“嗯？”了一下，又立刻说道“可以啊我没问题。”视线没有从曺圭贤身上移开一秒，一看就是有口无心的样子。服务生等了几秒钟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便极有眼力见地说着“那就给您这样上了”迅速退场。
曺圭贤想转头看着窗外，发现为了保护隐私窗帘已经严丝合缝地拉上了，只好默默低下头数面前的碗碟，数完三遍过后再抬起头发现成始璄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眼睛在室内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大大方方地和成始璄对上视线，看了几秒后，成始璄先眨眨眼睛认输，收回目光的同时又拿起水杯挡住嘴唇。
“哥为什么一直看我？”
曺圭贤还是问了，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成始璄，虽然问完之后反而是自己的脸更红。成始璄慢慢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后再次看向曺圭贤。
“因为很漂亮，”成始璄动了一下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打量了一番曺圭贤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全部都很漂亮。”
曺圭贤没有接话，过了会儿也端起水杯递到嘴边。
“刚刚还说衣服漂亮…”
“衣服也漂亮，但因为是你穿，”成始璄换了个姿势，手肘撑着桌子托起下巴看着曺圭贤，“因为是我喜欢的人。”
曺圭贤不再看成始璄，侧过头后余光仍能看到成始璄投过来的滚烫视线，不得不抬起一只手遮住朝着对面的半边脸，小声自言自语。
“疯了吧…”
成始璄并不是没听到，但只笑了笑。曺圭贤的手指也很漂亮，不算非常纤细，但骨肉十分匀称，没有明显突出的棱角，看起来又相当有力量。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又不会过分的短，看得出是经过打磨的圆润。成始璄有些无可奈何地意识到曺圭贤身上没有一寸是让他不喜欢不心动的，怎么会都刚好落在了他心仪的范围里。也许本来就没有标准，只是这个人出现了才成为理想型。
解救曺圭贤的服务生姗姗来迟，替二位布好菜后再次退了出去。成始璄给曺圭贤斟酒，自然而然地挑起音乐剧相关的话题。曺圭贤在舒适的话题中自在许多，逐渐成为滔滔不绝的那个。成始璄安静听着，不时照顾一下被曺圭贤冷落许久的下酒菜，海苔包好的生鱼片源源不断地送到曺圭贤手边。
“哥别总是给我夹，自己也多吃一点。”
“我吃很多了，”说着又帮曺圭贤面前的小碟添了点酱油，“你最近太瘦了。”
“没有瘦很多…只是运动了所以看起来瘦了些。”
“那很好啊，”成始璄点点头，看着曺圭贤，“也是，你是不需要让人担心的孩子嘛。”
曺圭贤用拳头挡住塞满食物的嘴巴，努力咀嚼的动作让两颊鼓鼓，发亮的眼睛是因为好吃而感到很幸福。成始璄总是很喜欢看曺圭贤吃东西的样子，会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气，但放在他身上又浑然天成。
“不过最近会不会太忙了，今天看了音乐剧才知道是那么耗体力的剧情，每周都要演好几场，再加上那么多固定综艺，不会太累吗？”
曺圭贤咽干净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水才回答。
“其实还好，音乐剧是已经很熟悉的内容，每周去剧场就好像职场人上班一样？但又不会无聊，因为每次演的时候都会加入新的感觉，慢慢感受到人物的深层内核，好像逐渐和我所扮演的角色精神上越来越统一……而且和一起演出的演员们也越来越亲，我很喜欢这种在人群中吸收养分的感觉。综艺的话其实没有同时接特别多，都是我长期做下来的，而且实际上每次录制都能学到很多新东西，就不会觉得特别消耗自己的精神，反而是一种充电？当然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啦，但因为是我喜欢的事所以没有关系。”
成始璄撑着头看曺圭贤讲话，思考时说话的速度会变慢，偶尔夹杂一些兴奋的语调。嘴巴会不自觉翘翘的，很容易吸引人把他的话一直听下去，却好像对自己与生俱来的魅力无知无觉。
“偶尔疲惫的时候就联系我吧，虽然也没办法为你做什么，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接你的电话的。”
曺圭贤歪头看着成始璄，喝了一点酒之后笑容变得多起来。
“凌晨也？”
“嗯，会接起来先听听你要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发火。”
曺圭贤侧过脸笑得开怀，眼睛弯弯的，肩膀也跟着一起抖动。成始璄没觉得是那么有意思的话，但自动露出微笑，眼神也变得更加柔软，心脏好像融化了一块。
“话说回来，虽然知道在圭贤这个阶段忙一点是好事，但好像对我不是那么好的事情啊…”
曺圭贤露出疑惑的神情，成始璄笑着继续说。
“根本就见不到面嘛。”
曺圭贤愣了一下，眼睛滑向面前的酒杯，过了一会儿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后手指还久久地停留在杯壁，没有看成始璄，轻轻道。
“以前和哥见面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成始璄心跳漏了一拍，又忽然加速了。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过了许久才缓缓放下来。
“是啊，见面是需要这么恳切才能做到的事，我以前为什么会忘记？总是说抱歉的话，你大概也不会爱听…”成始璄看着对面抬起头的曺圭贤，认真地与他对视几秒才继续说道，“那么拜托你一件事情可以吗？以后我会更加努力走向你的，只请求你，不要轻易放弃我。”
曺圭贤紧紧把酒杯握在手里，明明是放在桌上，杯中的液体却在轻微地晃动。和成始璄的目光交错开的瞬间，浅浅地点了一下头，又立刻把杯中剩的一点酒送进喉咙。
成始璄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的曺圭贤，心头忽然涌上难以言说的感动，好像在此刻成为了全世界最幸运的人。只要能够余生都让眼前的人存在在自己眼中，似乎也没有更大的愿望了。
时间流逝得比想象中更快，再细嚼慢咽也到了该离席的时候。酒实际上喝的并不太多，但仍有醉醺醺的感觉。曺圭贤的脸红扑扑的，让人很想上手捏一捏。成始璄到底没有这么做，只是帮曺圭贤取下外套，又立在旁边静静看他穿上。
“哥原来喜欢这种风格的啊…”
曺圭贤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成始璄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憋着笑伸手替曺圭贤紧了紧衣领，还是顺手用手背轻轻擦过了曺圭贤的脸颊。
“因为是你才喜欢，不是说了吗。”
曺圭贤又不说话了，眨眼的速度也慢了许多。真的很想对这双眼睛做些什么，成始璄不合时宜地想。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成始璄最终拉开了推拉门，拍了拍曺圭贤的后背带他走出去。
叫了代驾来开车，先送曺圭贤回去。两个人安安静静在后排坐着，没有人说话。曺圭贤呼吸很沉，眼睛也微微合上，头偏向外侧靠着像是睡着了。成始璄也有些困了，但舍不得闭上眼睛。窗外的灯光洒在曺圭贤的睫毛上投下一层阴影，成始璄盯着影影绰绰细微变化的形状，一路来到了曺圭贤家附近。
车停在路口处，曺圭贤立刻睁开眼睛，却是毫无睡意的样子。确认了一下车外的景象，曺圭贤回过头和成始璄道别。
“谢谢哥送我回来，到家后要发消息哦。”
说完后打开车门跳下车，拐进了岔路里。成始璄看了一会儿曺圭贤的背影，在汽车再次发动时忽然坐直了身子，拍了一下驾驶座上的司机。
“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未落就拉开了车门，以很快的速度往前追了上去。
曺圭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发现是成始璄跟了上来，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成始璄赶了几步，来到了曺圭贤身侧，呼吸还明显起伏着。
“哥怎么下来了？”
“…送你回家。”
“这不是就到了吗，”曺圭贤用下巴指了一下前方的公寓楼，“已经到了呀。”
“想看你上楼。”
曺圭贤转过脸看了一眼成始璄，不知不觉也心跳快起来。几乎有些迈不动步子了，但眼前的公寓楼的确越来越近，没走几步就已经到了楼下。
“真的走了。”
成始璄点点头，目光却不是要送走曺圭贤的样子，还深深地留在他身上。曺圭贤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过身面向成始璄，忽然把脸缩进毛衣领口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成始璄不解地问，也跟着眯起眼睛笑了。曺圭贤笑了一会才抬起头，撇了一下嘴巴，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好像以前上学的时候…”
曺圭贤话没有说全，成始璄却听懂了。他上前一步，站得离曺圭贤更近了些。
“因为我在很认真地追你，”成始璄看着曺圭贤的眼睛，好像忘记了眨眼，也忘记了呼吸，“也是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越来越近了，几乎要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成始璄其实不太确定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想靠得更近一些。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身后驶过，是深夜送外卖的摩托车。曺圭贤吓得一个激灵，自动往后退了半步，冷空气从两人之间穿过，成始璄也一下子找回呼吸。
“回去吧。”
成始璄抬起手，只拍了拍曺圭贤的肩膀，还试图用点力气把曺圭贤的身子转过去。曺圭贤却忽然抓住了成始璄的胳膊，下一秒飞快地抱了成始璄一下。
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成始璄都还没反应过来，更谈不上感受。只有胸腔隐隐残留着一点被撞击的感觉，但实际又是非常轻柔的，所以立刻就消失了。成始璄甚至没看清曺圭贤什么时候进了楼道，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曺圭贤那层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
于是成始璄的经纪人发现从那天起自家艺人脸上的诡异笑容越来越多，尽管成始璄并不认同，但事实就是连做家务时也时不时带着莫名微笑，还会哼着不知名的欢快曲调。与此同时增加的是一些不知所踪的短暂行程，后来才知道是在繁忙的日程中见缝插针地与曺圭贤见面，甚至有时还会在没有公开下班路的行程去接曺圭贤下班。经纪人表示不理解你们这样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成始璄则说是他不懂追求的乐趣。
这把年纪还会拥有仅仅是牵手拥抱都像是过电一般的感受，说出去谁也不会信的。虽然在那晚之后曺圭贤鲜有什么主动行为，成始璄也丝毫没有着急。他本来就有意放缓节奏，当然这并不代表每次见到曺圭贤的时候会不想要把他按进怀里接吻。
日子过得很快，在又一次在家拍摄油管频道内容时，经纪人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最近都没有叫圭贤来哥这里吃饭吗？”
曺圭贤专用的拖鞋已经很久没有从鞋柜里拿出来，经纪人也是注意到这点才问。成始璄意外地静止了一下，过了两秒才继续手里的动作。
“要叫吗……”
不像是回答，更像是陷入思考中的自言自语。经纪人见状不再追问，自然地走过去帮成始璄整理器材。过了一会儿，成始璄忽然出声。
“叫来的话要做点什么吃呢？”
经纪人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问给曺圭贤做点什么吃。想了一下，回答道。
“炒年糕？圭贤不是很喜欢吗。”
“炒年糕吗…会不会太简单了？”
“再加点别的？哥会那么多食谱，选一选不就好了。或者直接问圭贤想吃什么也行啊。”
“嗯……”
成始璄点头回应，思虑却好像飘到了更远的地方。上一次曺圭贤出现在这个家里还是天热的时候，如今已经是穿上羽绒服的季节了。最后那晚的记忆并不是十分美好，虽然不至于让这里成为禁地，但成始璄对于招待曺圭贤到家里还是相当谨慎的。但好像也是时候跨出这一步了，总要有下定决心的一刻。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成始璄躺在床上给曺圭贤发送了邀请的消息。过了很久都没被已读，成始璄猜想曺圭贤已经睡了，发了晚安之后也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好不容易入睡，第二天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显示曺圭贤头像的消息被折叠，点进去解锁屏幕的瞬间，对话框被打开。
「好。」
「我想吃炒年糕。」
成始璄半个身子坐了起来，又立刻摔回被窝里。把短短的消息看了几遍，郑重其事地回复。
「好的。」
发完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但好像笑得太开心了。仅仅是接受了邀请，就仿佛有得到了一切的感觉。成始璄在脑子里盘算着要准备的食材，已经在为几天后的晚餐做演习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曺圭贤进门的时候成始璄正在给锅里的炒年糕做最后的收汁。香气已经飘到了门边，远远地打了招呼，进到厨房才发现有三个不同颜色的锅同时架在灶台上。虽然曺圭贤说了工作了一天只想吃点简单的，成始璄也答应只做些炒年糕和鱼饼汤，但万万没想到光是炒年糕就有三种口味。
放了奶油芝士的玫瑰炒年糕，甜丝丝的炸酱炒年糕，还有加了牛五花的经典辣炒年糕。曺圭贤有些无奈地看着成始璄把炒年糕一个一个盛出来，帮忙端到餐桌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哥做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呀…”
“又没有要你全部吃完，”成始璄端了剩下的一盘走过来，“而且工作这么辛苦，多吃点也是可以的嘛。”
放下盘子，成始璄又进到厨房，“鱼饼汤提前煮好了，我再煮开一下，很快就好，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曺圭贤进出了几次厨房拿出餐具摆好餐桌，最后停在成始璄旁边一起盯着面前一小锅鱼饼汤。成始璄看了一眼曺圭贤，没再赶他出去，也无言地盯着锅里逐渐升起的水蒸气，很快水面冒出沸腾的泡泡，成始璄迅速把火关上了。
鱼饼汤连着锅整个端上餐桌，先用小碗盛出一点在旁边晾凉。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成始璄对眼前熟悉的场景感到恍惚，一时间竟忘记说话，也没有动作。眼睛有点酸，意识到的时候赶紧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探了一下身子拿起远处的烧酒拧开。
等成始璄倒好酒之后曺圭贤拿起筷子，眼睛在面前的三盘炒年糕之间转了好几圈，不知道往哪里下筷。成始璄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陷入纠结的曺圭贤，觉得好笑又惹人喜爱得要命。
“一个一个尝就好了，反正都是做给你吃的。快试一下好不好吃，再不吃就要冷掉了。”
曺圭贤最终先把筷子伸向了红彤彤的辣炒年糕，入口后还是熟悉的味道，眼睛立刻睁大了看向成始璄，含着食物的嘴巴也翘了起来。
“好吃吗？”成始璄咧嘴露出满意的微笑，歪了一下头示意曺圭贤再尝尝别的，“另外两个也尝尝吧。”
每一次尝完之后曺圭贤都做足了反应，努力咽下去之后又不停地说“真的太好吃了”，把成始璄哄得合不拢嘴，在曺圭贤的催促下才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但是哥真的好厉害，怎么料理也做得这么好呢，好像就没有想做做不到的事情一样。”
“哪有那么夸张，都是按照食谱做而已。”
成始璄说得云淡风轻，没有透露这几天为了试出曺圭贤喜欢的口味，每天都生产了过量的炒年糕以至于从经纪人到助理的工作人员便当都变成了炒年糕套餐。
“我之前是不是没有说过，”成始璄忽然开口，正埋头苦吃的曺圭贤抬起头看他，“看圭贤吃东西的样子真的非常幸福，尤其是在做饭的人立场上，好像只是看着就会饱了。”
曺圭贤暂停了一下咀嚼的动作，脸上浮现了一丝害羞的神色，又接着慢慢嚼了几下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怎么像是妈妈会说的话…”
成始璄笑笑，从小锅里拿出一根鱼饼放进曺圭贤面前的餐盘里，“虽然都是一样希望圭贤能好好吃饭…但我的心意可不是妈妈的心。”
“什么啊…”
曺圭贤拿起鱼饼塞进嘴里，装没听清成始璄的话。明明已经或直白或隐晦的告白了很多次，怎么还是没办法适应。成始璄并没有戳破，只是再次给曺圭贤面前的酒杯满上酒，隐隐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状态。
简单又不失华丽的晚餐结束，成始璄把剩下的炒年糕打包好放到门口的鞋柜上，让曺圭贤走的时候记得带回去。在厨房刷碗的曺圭贤应了声，成始璄忽然又有了喉头发紧的感觉。能够平平淡淡地度过今天的晚餐已经是让他感到足够欣慰的事了。
曺圭贤正哼着歌刷碗，走近仔细听才听出是音乐剧的唱段，却用了极其抒情的调子唱了出来。被酒精浸泡过的嗓子更多了些感性，看起来已经醉了有六七成，心情正处在相当愉悦的高度。成始璄接过曺圭贤冲洗干净的盘子擦干，再整齐地排列在橱柜里。
是十分温馨的画面，竟然也令人有心潮渐起的感觉。刷碗的水是温热的，因此成始璄的手指比曺圭贤的还要凉一些，偶尔相触时会产生本能的贪恋。重复劳动让人思绪变得平静，内心却不是毫无波澜。不确定身旁的人具体在想些什么，成始璄时不时看一眼曺圭贤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每多看一眼就更心动几分。
最后一个盘子刷完，曺圭贤给成始璄递过去，关掉水龙头后却没有直接转身离开。
“可是哥，为什么会后悔呢？”
好像是想到了就立刻随口问的，又好像是深思熟虑才问出口的问题。成始璄看向曺圭贤，对方也直直地望过来。没等成始璄想好怎么回答，曺圭贤接着说。
“我以为哥是绝不会后悔的人…即使心有不甘，也不可能说什么要反悔的话。”
“因为比起其他那么多因素，不能失去你是最要紧的，”成始璄换了更加舒服的姿势，正面看向曺圭贤的眼睛，“我的确是自尊感很高的人没错，但总有比无谓的自尊更重要的事。”
曺圭贤眨了眨眼睛，“我对于哥，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成始璄笑了一下，“只是我觉悟得有点迟了，希望还不算太晚。”
曺圭贤静静思考了几秒，咬了一下嘴唇，慢慢地说，“可是我还不确定…其实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期待过，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即使是看着哥，也没办法百分之百的相信…直到最近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哥对我的喜欢并不是假的，可是真的要和哥成为恋人吗？我好像变成了那个退缩的人…”
成始璄看着曺圭贤一字一句地说着，吞吐间似乎还有没能说出口的话，便静静地耐心等待。成始璄的目光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曺圭贤的内心，也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会担心，哥想要的爱情是我能给的吗？只凭着一腔喜欢，就可以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吗？因为害怕无法承受关系改变可能带来的风险，就成为了在原地犹豫不决的人…我本来是很讨厌优柔寡断的性格的…”
太过珍贵的关系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打破再重建，成始璄又怎么会不懂得。他轻轻握住了曺圭贤的手，感受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
“那么圭贤想过，自己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吗？”
“嗯…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爱情的样子，能够一起吃好吃的东西，去有趣的地方，有聊不完的天，好像两个人就组成了全世界，但也能带彼此走进更大更广阔的世界…是让我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时比一个人时更加能够轻易地获得开心幸福的感受，看着这个人就笃定未来是值得期待的，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好像实在太平凡了，曺圭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被成始璄拉了拉手，要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所以啊，人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的爱情会有什么特别呢？我也是只要和圭贤在一起就更容易感到开心和幸福，想到圭贤的存在就会变得更期待未来…像今天这样简简单单一起吃晚餐的日子，我会希望它成为日复一日的日常，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
曺圭贤看起来是有些晕晕乎乎的样子，不说话只一下一下眨着大大的眼睛。等了会儿不像是还有话回答，成始璄也不指望曺圭贤现在就能够给出答案，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推着往外面走。
“好了，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不要有压力，日子不是还长吗…”
成始璄领着曺圭贤来到门边，看他蹲下来慢吞吞地换鞋，动作虽然没那么利索，倒也不是没法放心的程度。
“要帮你叫车吗？感觉好像还好？”
“嗯，”曺圭贤站起来接过成始璄递来的装着炒年糕的保鲜盒，点了点头，“我下去自己打车就可以。”
忽然就舍不得送走了。成始璄看着曺圭贤贴着门站在玄关处，迟迟伸不出手帮他开门，但明明有一只手空着的曺圭贤也没有主动先把门打开。
“…哈，真是…”成始璄还是没忍住叹出了声，往前凑近了半步，“虽然你还没答应我的追求，但抱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说完成始璄微微张开双臂，静静地看着曺圭贤。心脏明明都快要跳出来了，还非要做出一切决定权都交给对方的样子。曺圭贤目光微动，不知道过了多少秒，终于抬起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环住了成始璄的脖颈，踮起一边脚尖靠在了成始璄怀中。
成始璄的双手搭在曺圭贤腰上，偷偷把脸埋进曺圭贤耳根和脖子的交界处。如雷的心跳无论如何是藏不住了，有一瞬间成始璄几乎要冲动地紧紧箍住曺圭贤的腰身，最终还是保持着足够礼貌的姿态。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很短的刹那，曺圭贤的手臂从成始璄身上松下来，两个人回到面对面站立的距离。
“走吧。”
成始璄不看曺圭贤的脸，只垂着眼睛把门打开。曺圭贤好像一直盯着成始璄，双脚却还是一步一步挪动着退出门外。不记得有没有说再见，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成始璄把额头抵在门板上，久久没有离开。
但是突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成始璄还在疑心是幻听，紧接着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大脑根本来不及分析是什么样的情况，身体已经自动抬起手把门打开了。
曺圭贤带着一股冷空气撞进成始璄怀里，成始璄差点没有站稳，还好一只手还抓在门把上不至于摔倒，顺便用了点力带上门。手里的炒年糕早就随着撞击丢在了地上，万幸用了密封的保鲜盒才没有让地板一塌糊涂。成始璄的思考能力此刻几乎完全丧失，只能把全部的身心集中在怀里气喘吁吁的曺圭贤。
“怎么了？”
心跳还来不及反应，大脑一片混乱的成始璄肢体都有些僵硬着，抱住曺圭贤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眼睛落在那张脸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哥，我要答应你，”曺圭贤气还没喘匀，说话断断续续的，“我要答应你，今天就要。”
“答应什么？”
成始璄好像大脑凝固了，无法将曺圭贤的话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语言。曺圭贤眼睛亮亮的，仰头对成始璄笑得很灿烂。
“所有的，交往也好，共度余生也好…我要现在就答应。”
成始璄眨了两下眼睛，瞳孔剧烈晃动起来。嘴巴却不听使唤，无法立刻对曺圭贤的话做出回应。心脏被揪紧了，好像一下子跳得很快，一下子又停住了。曺圭贤却看懂了成始璄一时没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渐渐平复了呼吸后轻轻地说。
“如果早晚会和哥在一起…我是说，既然根本也没有想过会有不喜欢哥的那一天，那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不应该因为没有期待过，就拒绝美好的事情发生…我想要让余生幸福的日子变得长一点，所以决定让这一天早一点到来，就现在。”
成始璄看着曺圭贤的眼睛，终于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里面了。他抬起手慢慢抚摸过曺圭贤的侧脸，用了点力气把对方搂进怀里。
“所以是从今天开始交往吗？”
曺圭贤漏了气的笑声从脸侧传来，抱住成始璄脖子的胳膊也紧了紧。
“不然呢？要我说其实是因为打不到车，今天没办法回家…”
话音未落就忽然一声惊呼，本来垫着脚尖的曺圭贤一下子被成始璄抱起来，双脚离地带来的眩晕感让曺圭贤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再看清时已经被成始璄抱到了餐桌上。
曺圭贤的双臂仍然搭在成始璄肩膀，为第一次用微微俯视的角度看对方而感到新鲜。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越贴越近的那双眼睛有多危险，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镜片下的眼角，再顺势摘下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眼镜。
“要接吻的话，起码要先摘掉眼镜吧。”
成始璄没忍住笑，抬手压下曺圭贤的后脑勺。额头先贴住又分开，接着是挠人的睫毛，鼻尖从鼻翼擦过，嘴唇轻触的瞬间呼吸都停止了，又在下一秒吐气的时刻深深吻住双唇。
被遗忘在地板上的炒年糕最终在地暖的作用下一夜时间就变了质，第二天收拾厨余垃圾时两个人谁也没有数落谁。确立关系之后反而有种迟来的羞赧，好像连对视都没办法做到，曺圭贤在厨房一言不发地刷着空出来的保鲜盒，成始璄在另一边把厨余垃圾的袋子打好结拎到门边。
曺圭贤下午还有工作，和经纪人约好了时间接他离开。说了在成始璄家时电话那头的经纪人倒没有反应太大，反而是曺圭贤咬着手指忐忑得不行。挂了电话之后发现成始璄在旁边一直看着自己笑，才恍然间想起以前也有过喝醉后留宿在成始璄家的时候。原来做贼心虚是这么一回事，曺圭贤被自己给蠢到，用力捶了几下成始璄的胳膊试图解气。成始璄装着吃痛的样子大叫，又顺手把曺圭贤捞进怀里。
只是抱着不说话就已经十分满足。心意相通时好像语言就变成了没有必要的存在，仅仅听着彼此的心跳就足够诉尽爱意。但也曾有过因为没说出口而差点酿成大错的时刻，成始璄侧头看了一眼埋在怀里的曺圭贤，感叹命运的恩赐，也似乎是在拥有之后更加体会到珍贵。
经纪人准时到达楼下，到了不得不送走曺圭贤的时间了。成始璄倚在鞋柜边看曺圭贤换鞋，在他站起身时终于对上眼神。
“我走了。”
成始璄点点头，曺圭贤却还不急着离开。
“抱一下吧。”
听到后成始璄一下子笑出来，张开长长的手臂抱住了曺圭贤，还被带着晃了晃。分开后曺圭贤仍然看着成始璄，抓着他的手不放。下一秒成始璄反握住曺圭贤的手，把对方拉近了些。
“那再亲一下吧？”
没等曺圭贤反应，成始璄就吻了下去。没有吻得太久，只是让曺圭贤差点喘不过气。再不下楼就要迟到了，曺圭贤不敢再看成始璄的眼睛，嘴里说着“走了走了要迟了”把成始璄推远了点，迅速打开门逃了出去。过了没几秒钟，又听见一串输入密码的声音，下一秒门打开了个小缝，只露出曺圭贤的脑袋。
“忘了跟哥说，”曺圭贤笑得眼角弯弯，嘴巴还红红的，“我爱你。”
只留下甜甜的表白就立刻关门跑掉，成始璄都还没来得及张口。原地站了一会儿，成始璄走回沙发拿起手机。
“我，也，爱，你。”
一字一顿地说完后把语音发出去，看到被已读的瞬间忽然害羞得要命，把手机一下扔回了沙发上。深呼吸了两下，成始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耀眼得让人几乎忘记是寒冷的冬天了。
真是个好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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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这篇了 居然花了将近一个月 也是我在写作中途删删改改最多次的一篇文了吧 写到后面想着还好是没有选择连载 拖更是一方面 如果不是一发完的话可能文章质量也会下降很多
*最初是因为补了很多成大以前的节目 他常常说自己在恋爱时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 算是从中得到一些灵感吧 虽然越写越觉得跑偏hhhh
*虽说本来就是虚构的故事 但的确是想要探索二位之间可能存在的不同模式 会很想把各种梗都在璄贤身上试一试的感觉哈哈哈 结果到最后只是苦了我自己 试图合理化这种设定真的太难啦
*什么时候才能直接写点简简单单的恋爱日常啊我真的
*看到这里的宝贝们如果能留下小小的红心蓝手和珍贵的评论 我会非常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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